羽宫一虎看见了那两个不良跟在你身后，在大脑反应过来前，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行动了起来。

   关了店门，他跟在那两人身后，茫然地在心中质疑自己。

   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明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就跟上来了呢？

   是因为场地的叮嘱吗？可他本来就没打算听场地的，当时故意在你面前说出来也知道你会拒绝。

   羽宫一虎很想扭头离开，本来他装作听从你的话留在店里的目的也不过是因为相对东卍和佐野万次郎报仇，结果情报和近况的消息少得可怜，佐野万次郎甚至一次都没有来过店中。

   场地圭介也永远和你聊一些有的没的，聊得最多的还是学校和学习，这是一个不良该有的生活话题吗？！只有场地圭介的跟班松野千冬，偶尔周末会跑过来打下手做饭时才会说一些不良相关的话题。

   羽宫一虎原本预想的在店里和佐野万次郎碰面，因为看见他待在你身边，在精神上无时无刻令佐野万次郎质疑和不安的报复计划完全落空。

   啧。
   想到此他不愉快地咂舌，分心片刻就看见你被堵在了街巷之中，你这时竟然才反应过来不妙。

   真笨，有够迟钝的，甚至连打人都不会。

   羽宫一虎撇撇嘴在拐角处躲了起来。

   这么弱小的人，肯定很快就会被背叛，或者背叛别人。弱小的人只会抱头群聚，就像他眼前来往路过的几个人一样，看见街巷里发生的事情只会为了避免沾惹上麻烦赶紧跑走。

   他也想这么一走了之。

   你发生了什么和他毫无关系，反正这也不是他造成的。哈，Mikey到时候一定会非常痛苦于没有好好保护重要的人，这不正是他乐于见到的吗？

   羽宫一虎发出了并不算愉快的低笑声。

   离开的步伐怎么也迈不出，心中的不安怎么都抛弃不了，羽宫一虎拽了拽手腕上那条手编手链，听着街巷里传出来的声音，又冷漠地开始了批判。

   看，无知无觉地卷进不良的世界中还什么都不懂，就会是这样的下场。

   可是真奇怪，虽然心里这么不屑地想着，他的身体却自行动了起来，还过于好心地为你断后。

   真逊，竟然被打成这样。躺在地上，羽宫一虎自嘲地牵动了嘴角，羽宫一虎毕竟不是无敌的Mikey。

   身上被揍过的很快变得麻木，就连被刀刃刺穿的部分的尖锐疼痛也很快随着血液的流出没有了知觉，羽宫一虎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那几个人对他继续拳打脚踢。

   这算是好事吧，虽然身体没有了任何力气，怎么也动不了。

   他大概就要死了，也好，算是换了佐野真一郎一命，就是可惜没有对Mikey造成任何伤害。

   他能感觉到血液正在从体内流走，人生走马灯倒是没有出现，只是突然想了起来，他想对你说对不起。

   这句道歉他逃避了很久，却始终开不了口。那天的进货数量记录错误并不是他故意为之，而场地圭介与你的对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烂好人。
   不，是伪善的女人，是狡猾的，满嘴冠冕堂皇大道理的成年人。

   听完并没有感激，羽宫一虎在心里给你狠狠贴上各种负面标签。

   只是……明明就是简单的道歉罢了，就算不是真心实意也随口一说就行。父母还没有离婚之前，这种口是心非的话他对着那个父亲说了无数遍了。

   再熟练不过，他却还是说不出口。

   明明说出口了能够赢得你的信任，这样更好事实报复Mikey的计划……

   羽宫一虎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他竟然又听见你虚张声势的恐吓，当脚步来到他的身边，他才确信地睁开了眼睛。

   反正都这种时候了，说句道歉就能更增加你心中的愧疚感吧。如此盘算，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依旧没能将对不起说出口。

   “什么还要回来呢？”

   竟然还哭了。

   “你现在是我的奴隶……所以不准你就这么死掉！”

   什么嘛。
   你果然是个奇怪，狡猾，伪善，自私自利的……

   眼泪滴在了他的脸上，在他的面颊上滑落，很快就失去了最初的温度。

   脸颊上痒痒的。

   *

   场地圭介接到你的电话赶过来时，你已经被乾青宗督促着去包扎好了手臂上的伤口，可原本逐渐平息的眼泪在看见场地圭介的瞬间再次决堤，甚至不需要他多问，你便一股脑地把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场地圭介听完，视线扫过染成红色的袖子和你的手臂上的包扎绷带：“手上的伤，也是清水将贵干的？”

   你点点头，虽然心有余悸，你吸了吸鼻子，还是故作轻松地甩了甩手臂，“我没什么事，只是稍稍划开了一道口子。”

   “砰”地响声砸在墙面上，把你吓了一跳。你的眼泪都吓停了，甚至因为被声音惊吓而打了个嗝。

   “清水将贵这个家伙……”

   声音是场地圭介发出的，他咬牙皱眉一拳砸在走廊的墙壁上他发泄心中的怒气，***和钢筋水泥的墙壁相比自然是脆弱无比，他的拳头肉迅速泛红，看着就非常痛，可他却完全不在乎。

   你却不能装作看不见，你小心地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用力，那个锤墙的拳头就很顺从地顺着你的力道从墙上离开。

   作为成年人，你试图安慰他，但你不能确保羽宫一虎的情况，说什么“会没事”也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承诺，于是你摸了摸场地圭介的脑袋给他说点好消息，“警察那边刚才联系我已经抓到清水将贵一伙人了，有了我的证词，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

   毕竟这也不属于简单的不良斗殴了，羽宫一虎现在生死未卜，他的生死关系着案情的严重程度。

   你没有羽宫一虎家人的联系方式，羽宫一虎的手机中也没有保存信息，幸好场地圭介那边有，你让他等在急诊室门口，把被那位警员捡回来的沉重单肩包包也放在了这里，只拿了手机，你前往前台填写羽宫一虎的资料信息，医护人员很快就会联系他的家人。

   大概是因为不同组织的缘故，乾青宗并不想和场地圭介碰面，他现在正乖乖地坐在等候区的座位上，填完羽宫一虎的信息你便抽空劝乾青宗先回去。

   可还没说几句，你接到了艾玛打来的电话，才发现这一连串的事情到现在，时间竟然已经飞快地过去了一个小时。

   原本约好去佐野家用餐，可左等右等，明明没有加班工作的你却迟迟没有到达，电话中的艾玛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问道：“姐姐在哪里了？”

   “我在医院……”你下意识地回答，刚说出口才觉得不好，你并不想让孩子操心你的事情，可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那边艾玛已经焦急地喊了出来：“诶？！姐姐是受伤了吗！”

   “没有，并没有啦。”你直接忽略了自己手臂上的小伤，并不想要艾玛担心，“是羽宫……不是我受伤了。”

   “羽宫？”电话那头少女的声音突然切换成性别，变成了佐野万次郎的声音，“是羽宫一虎吗？”

   “……啊、这个。”

   没想到佐野万次郎在旁听，你一时慌张地想要扯个其他谎言，正支支吾吾，佐野万次郎却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和艾玛现在就过去。”

   问完你所在的医院地址，佐野万次郎就很果断地挂了电话，根本不给你任何阻拦的机会。

   看见你表情不对，乾青宗疑惑地问：“怎么了？”

   “Mikey也要过来……”你原本还没打算好要不要和他说这些事情呢。

   “那不是很好吗？这件事情本来也很东卍有关。”乾青宗的看法与你不同，他冷声指责人还没到医院的佐野万次郎，“他身为东卍总长，确实应该过来好好给姐姐道歉。”

   “诶？道歉就不用了吧。也不是Mikey的错。”

   乾青宗干脆用相当不赞同的神色看你，“就是他的错吧，清水将贵本来就是原东卍成员，曾经是他的手下。”

   可他也说了都是“原”成员，也用了曾经这个词……Mikey很无辜啊！这，算迁怒吧？

   你瞅了瞅乾青宗，他臭着一张脸非常不满，看来就是在迁怒了。

   只是你们俩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接受对方的想法，很快乾青宗就说回来最开始你劝他先回去的那件事情，这一次他倒是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既然Mikey也在了，有他和场地圭介两个人的话我也就放心了。”乾青宗给出这么一个理由，“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相信他们两人会好好照顾好姐姐。如果没有，我就杀了他们。”

   你：“……？”

   放完狠话的乾青宗提前与你告别，在门口的等候区待到看见佐野万次郎的身影才离开。

   除了佐野万次郎，艾玛也一起来了，兄妹两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刺目的染血的袖子和你手臂上的包扎痕迹，艾玛立刻担心了起来，在你反复说没什么太大问题还给她看了医生写的病历才放下心。

   艾玛这一次过来还贴心地给你带了晚饭，饭菜的香味一下子令你放松，所有的身体感知也回来了，你这才意识到自己累得筋疲力尽不说，因为到现在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肚子还饿得生疼。

   “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佐野万次郎用像极了佐野真一郎的黑黝黝的眼睛认真地盯着你，不允许你糊弄他。

   佐野艾玛在来的路上也听佐野万次郎提了两句，也轻声问你，“羽宫一虎，就是真哥的那个……”

   你没法再隐瞒，你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填肚子，一边将今天的事情，以及你决定让羽宫一虎赎罪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提到清水将贵，佐野万次郎并没有像场地圭介那样怒气冲冲，乍看他的脸看不出任何喜怒，但你好歹也和这孩子相处了不少时间，隐约也能感觉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像是表面平静却还未喷发的火山，内里充满了怒气。

   你赶紧简略带过清水将贵，着重说了羽宫一虎相关的事情。

   最后你还解释道：“本来是准备等S.S MOTORS更有起色了，或者……羽宫他……总之就是还想要发展一段时间，场地也一直在帮忙，我想等这件事情成为一个真正的好消息了再和你们说。”

   “姐姐明明就没必要做这种事。”佐野万次郎低下头说道，“场地也是。”

   “当然有必要啊，羽宫他毕竟是Mikey你的玩伴，因为有这层无法隔断的关系，所以我不想让Mikey承担一切。这种事情就应该由大人来背负嘛！”

   你勉强装出元气满满地样子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回归苦笑：“结果……好像有点搞砸了？抱歉，虽然刚开始也恨不得他去死，可真的到了这一步这种感情却没有那么强烈了。如果羽宫一虎没事了，我好像也没法像以前一样这么对待他了。”

   “姐姐不要道歉。”佐野万次郎摇摇头，“其实我原本打算在一虎从少年院出来以后就杀掉他。”

   诶？

   佐野艾玛和你同样是第一次听见这番话，你们二脸震惊地扭头看他。但到了这个时候你也不会说什么“杀人是不好的”这种话，艾玛大概是同样的心情，也选择了沉默。

   “但场地不断劝诫我，我才没有行动。现在倒是有些庆幸，比起姐姐的平安无事，一虎的死活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佐野万次郎的话有种冷漠，但随即他的微笑就冲淡了这种感觉，“姐姐，谢谢你，为我考虑了那么多，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

   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承认和感谢，步入职场之后几乎没有了这样的待遇，你突然鼻子一酸，“哇”地一声在眼泪流出之前就抱住了佐野万次郎，“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大人应该做的……”

   你这算有很好地替他分担压力和情绪了吗？你不好意思问，只能将脸埋在这个孩子的身上，用力抱住怀中的少年。

   “姐姐真爱哭呢。”

   佐野万次郎故意叹了口气，你还听到了艾玛认同的笑声。

   啊！艾玛！不要以为你没看见她也红了眼睛！

   佐野万次郎拉住你的右手看了看包扎的地方， “姐姐以后做任何与我或者东卍，或者不良们相关的事情，请务必告知我。”

   “但是……”

   “没有但是，这次的清水将贵恰好有羽宫一虎帮忙，可下次姐姐你并不一定有同样的好运了。”

   佐野万次郎的言语里都是‘你以为这种事情是开玩笑吗’的严厉。

   “我不想再有任何因为我的原因导致姐姐遭遇危险了。”

   佐野万次郎的愧疚令你哑口无言，这当然不是他的原因，但他说得也没错，你不好再找任何借口，点头同意了。

   可你心中依旧不以为然，毕竟清水将贵是例外，平时你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任何不良少年相关的活动嘛。

   情绪复杂的低气压被冲淡了不少，你还要在医院陪场地圭介等羽宫一虎的急救结果，佐野万次郎并不打算离开。

   你也不意外，他和羽宫一虎毕竟也曾是一同玩乐的伙伴。

   既然如此，你们也不可能让艾玛独自回去。

   你们三人回到急诊室门口的走廊，除了场地圭介外还有一位30多岁扎着低马尾，风尘仆仆刚下班正在哭泣的女性。

   应该是羽宫一虎的母亲，虽然你们曾经见过面，你几乎不记得她的长相了，走在大街上碰见你肯定完全认不出来。

   但她显然认出了你是谁，慌忙擦干眼泪走到你面前焦虑的想要道歉，“难道是一虎又惹出了事情？”

   “没、没有。”你赶紧阻止了她，“是他救了我，所以我也比较担心他的情况。”

   羽宫一虎的母亲松了口气，你们不再有太多交流，医院中的消毒水味沾染着急诊室争分夺秒的紧张充斥每个人的身体。

   你们也没有太多说话的欲望，每个人都紧绷着身体，沉默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因为被清水将贵那群人袭击，你为了逃跑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这大大超出了一个几乎不怎么运动的社畜的体能极限。此时疲惫席卷全身，虽然心中也因为担心羽宫一虎而充满焦虑，可你昏昏沉沉了好久努力保持清醒想要对抗睡意，却还是抵挡不住生理负荷的极限。

   你渐渐抬不起眼皮，身体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最终靠在了不知是谁的肩膀上。

   陷入睡眠前，最后一点的清醒意识提醒着你忘记了还有什么该做的事情。

   是什么来着？

   转瞬间这点意识就被睡意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