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歇收回目光，定情信物大概早就给了，笑笑没有说话，欧阳若还是在盯她看，奇道：“没了？接着讲。”

　　吴歇道：“丫头，后面的有些悲伤。”

　　言下之意，要不要先休息下。

　　难道讲个故事嘴巴还累？欧阳若眼珠一转，道：“不，要！”很轻。

　　温柔信息流铺天而来，吴歇躲无可躲，沉寂三秒道：“他们一路游历，一路行医救人，途中还收了三个弟子：‘南尘’，‘北玉’，‘西凤’。待回到最初离开的地方，天下依旧动乱不堪，鲷公决定闭关，用武力……清妖魔，明天下。”

　　吴歇说得有些艮，但耐不住欧阳若字字分析，神色一敛，道：“有些事，是不是只有武力才可以解决。”

　　吴歇道：“丫头。有的东西是不变的，为了维持‘不变’，就要有‘变’，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说着语气更柔软了。欧阳若就是她心中的“不变”，若谁让她“变”，那她便不惜与整个天下为敌。

　　顿了顿，吴歇继续讲道：“鲷公随便找一洞穴便开始闭关，东卿，枝九若，为他护法。”

　　「因为时不时有一些东西来捣乱，鲷公这一闭关，整整七百年，七百年时间，他用意念化形，练就了一命器：‘红萧’。

　　邪的很，凡所喘气呼吸的皆可为他所控。意念化形他也是开天辟地头一人。出关后……」

　　欧阳若道：“什么？”视线片刻不曾离开吴歇，对她这后半句，有着难以抑制的期待。

　　吴歇脑子不利落了也罢，嘴巴也不好使，喉结上下滚动一轮，道：“调戏了一朵红莲。”

　　欧阳若：“……”

　　虽然吴歇没了记忆，但她敢肯定，这所谓的“戏红莲”定有乾坤。果不其然，书中也载过。可吴歇还是担心。任何事，只要惹了欧阳若不开心，那便是错的。

　　欧阳若气息好像真是有变，吴歇不觉坐起，道：“丫头，他是因为……因为……爱。”

　　欧阳若慢慢撩起眸子，道：“书里写的吗？”本是两相守，现在又多出来一个，叫她如何不替枝九若惋惜。若是曾经拥有，那么鲷公以后有再多人也无妨，可是！欧阳若觉得，枝九若并未真正拥有过鲷公。甚至都不确定鲷公是否喜欢她。

　　吴歇道：“嗯。”

　　「别

　　一朝兵起天下乱，流离失所夜难眠；

　　情丝难断狠下斩，摒弃凡尘了挂牵。」

　　浅显易懂，这是铁证。却欧阳若却不敢乱猜了。吴歇淡然一笑，接着道：“他要去安天下，不想牺牲无辜，只能独自面对。可是枝九若是他一生牵挂，唯有断了尘缘，心无杂念才能将生死置之于外。……当初不与枝九若有身体接触，应该是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哪怕再强大的人物，在爱面前，也会如此糊涂。欧阳若道：“可他没有问过枝九若的意思。‘生不同时，死同穴。’我猜，这是枝九若想要。”

　　听欧阳若这样说，吴歇不免勾了下唇，但却不是笑。道：“丫头，既然爱，为何不要好好活着。她只是淬体修为，一旦遇上地沧就有可能是神魂俱灭，永远消失。他……怎么忍心！他可以自己面对，如果胜了，再与枝九若续缘；若是败了，枝九若还可以另寻其他良缘。……‘别’，可是永别，也可暂别。”

　　欧阳若心情复杂，没有心爱的人，纵使与天同存又有何意。沉思片刻，道：“他们的故事还‘没有’完，对吗？”

　　吴歇道：“嗯，那一战鲷公这边只有五人。”

　　欧阳若道：“鲷公，东卿，南尘，北玉，西凤。”

　　是那四个怎么甩也甩不掉。吴歇道：“嗯，鲷公将作战地点选在了水域旁……”

　　「他这一方区区几人，而另一方则是黑压压一片，整个修仙大陆的修仙之人几乎全在此。没有凡人。鲷公设了一座结界，凡人是进不去的。但进去的这些，不管妖体修为还是淬体，便再也出不来，除非鲷公自己打开，或者战死。

　　南尘、北玉、西凤对战小卒子，东卿对战地沧手下的十三位淬体大将。他们其中六人持刀，一人持剑，两人手握铁戟，长矛。还有三位，不甚简单，乃临近仙门，其中蓝夭手似蒲扇，扇钩射守。晴廉，手持两面铜镜，所照之处，皆焚成灰。无面化丹手，符咒满天飞。还落下一人，臂缠灵蛇，乃毒。一振臂便是百八十条。东卿手持拐杖，净毒震咒，不在话下，对付蓝夭利器狂风，也有妙招，执杖一打，拂袖一览。手持长矛铁戟两兄弟虽配合默契，身形极快，但东卿不惧，只是这晴廉，甚是难缠，杖砍不散，法击无用。东卿只能闪躲。

　　同是洞天修为，却差异甚远，鲷公不用任何武器，袖腕一甩便可将东卿不奈何的晴廉所发毁灭之光打回。因威力不减，所以一挥袖便也灭了对方不少卒子。

　　对付地沧，也只弹指或拂袖。看似轻松，但地沧手中魔琴威力了得。长阔无型，三根弦。一弹削铁骨，二弹斩清风，三弹，断山河。

　　单余威，就震的南尘北玉和西凤受伤不轻，若不鲷公随时布界保护，怕是早呜呼了。

　　那一战，实在惨烈，南尘北玉，西凤，不受琴扰，但战绵绵不绝的小卒子，终也身负重伤。东卿，法力损耗严重，也将撑不住。可哪怕如此，对方黑压压的，依旧没有边界。」

　　吴歇语速微慢，整个屋里，全是欧阳若的气息，她，快不起来。脑子也跟不上溜儿。看吴歇顿然止住，欧阳若期盼道：“接着讲。”

　　对视一眼，吴歇慢吞吞道：“就在南尘北玉西凤，重伤倒下时……”

　　「突然灸针闪过，如风如雨，片片卒子无声命丧，同时，淡紫长陵飞出，犹如长蛇，旋转间形成一个大阵，将三人护了住。

　　那阵，名为天罗紫薇阵，以柔克刚，对方越是强大，它越是坚韧。纵使洞天修为想要硬来，也不是那么容易。随之，女子翻身拂腕，又是漫天灸针流星般射向了那乌泱泱一片。

　　鲷公看得心紧，像是被一根根银针硬生生托起般。那是枝九若的还阳。心爱之人的出现，让他无法继续专心作战。不料，竟被地沧偷袭，击中了右肩，就在另一道琴风划过时……」

　　欧阳若低低说道：“枝九若为他挡住了。”

　　吴歇：“……”

　　欧阳若眸色微深，表情不可估。缓缓神，吴歇道：“丫头……怎知。”

　　欧阳若笑了笑，道：“因为爱。即是相爱，岂能不相知。枝九若怎么会舍得鲷公独自面对一切，自己苟活……”

　　闻言，吴歇一颗心更是起伏难安，道：“丫头。鲷公‘唯一’所求便是枝九若无恙。”言下之意：我只要‘你’无恙。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只要你安。

　　顿了顿，吴歇又道：“丫头可知，她替鲷公挡这一下，要了她的命。”

　　说话时吴歇指节都在颤。那样的事，实不能再有第二次。

　　「眼见鲷公不备，地沧后来这一击，可是使出了全力。枝九若空中一个折转，飞身挡在鲷公身前，不等琴风逼近，已然五脏俱裂。待被击中，哪里还有生还之理。

　　鲷公反应何时如此慢了，闪身将枝九若揽在怀中，下落至地。一声“阿若……！”颤抖，黯然。一时间，鲷公只觉天昏地暗。心脏骤止。

　　淬体之人是挨不过地沧这一击的，但枝九若，魂魄未散。

　　看怀中人面色渐失，生机近无，鲷公当真生不如死，失声道：“阿若…”

　　枝九若半仰面，面若樱花，抬手，轻轻抚了抚鲷公脸颊，道：“但行天下，舍药救人；踏寻至亲，不负光阴；……‘至亲咫尺，至死不分。’”

　　这是那天枝九若没有说完的话。如此可见，她对鲷公，也确是一见钟情。沦陷至深。

　　鲷公紧紧握着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心一裂，连声音也淹没了。

　　忽然，

　　鲷公腕上盈盈一片白光，还阳绕了过来。发现已是晚矣，鲷公双目血红，道：“阿若……”

　　“不……不……！”

　　声音很低，也有些听不清，像是被血浸久了。如果枝九若不在，他安了天下又有何用。

　　枝九若微微一笑，道：“如果……想我……可……可以看……看……”

　　话音未落，人便一点一点消散了，鲷公心死，随着一声撕心裂骨的呐喊“啊————！”一瞬白头。

　　那声音，整个大陆都要颤上一颤。

　　瞬时，一片死寂。

　　紫色渐消渐淡，鲷公吃吃看着，道：“我……还没有娶你……”

　　霎时，又一道琴风袭来。鲷公一躲没躲，任由那琴风打在了后心。这一击，差点将他的肉身打散。

　　琴风袭来之际，南尘北玉，东卿西凤，四人齐声喊道：“鲷公…！”但都再无战力，徘徊在了魂散的边缘。勉强的也只能支个胳膊。而地沧，还在积聚法力。这时，东卿咤道：“鲷公小心！”

　　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一扑，为鲷公挡了这一击。

　　本就命在旦夕，又挨了一下，鲷公眉头一紧，道：“东卿！”翻手设界，将人护了住。地沧这一击，风云失色。枝九若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魂魄，也不见了……

　　鲷公彻底崩溃，爱人的消殒，让他理智，也近全无。

　　撕心裂，痛疾首；淡乌丝，白头骤；轻衣乱发斜飞舞。

　　半凌空，微合目；焚心祭，红箫出；离魂一曲山河怵。

　　鲷公腾身而起，凌于半空之中，秀发斜飞，衣襟乱舞，很是一派仙风道骨。不过此时，他却是要，毁天灭地！

　　那枯白的指节一伸，红箫祭出……